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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私底下,杰森可以承认他有时候有点……小心眼。
(塔利亚抬起了眉毛,攀在她昂贵的丝绸连衣裙下摆上的小男孩发出一声带着评判的怒吼。)
好吧。非常小心眼。有本事就来告他啊。
出于恶意,他往头发上多抹了一点灰。
这会给他们个教训的。他们想要小鸟?很好。他们可以。但他们还需要处理那些回来找麻烦的死去的小鸟。这样才公平。
杰森用挑剔的眼光看了看他的衬衫领子上的粗糙线条,耸了耸肩,撕开了它,一直撕到他胸前愤怒的红色Y形的上半部分开始显现在众目睽睽之下,凹凸不平而又带着嘲笑。
它看起来很可怕,成绩全优,满分十分能拿十一分的不带臭味的硬核行尸走肉。
如果这都不能让那个蝙蝠本人发出至少一声尖叫,杰森都不知道还有什么能了。
他对着镜中的自己点了点头,努了努嘴,看着自己脸上那些血迹和墓地的尘垢——在他从自己的血管里抽出血,从墓地里挖出泥土之前,他对抗本能的呕吐反射的努力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星期,但这绝对会有回报的——然后从废弃的公寓大楼里走了出来,沿着街道向墓地走去。
好戏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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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试了好几次才等到布鲁斯接起电话。不过这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杰森打的不是蝙蝠侠的电话。他打的是布鲁西的,而布鲁西是出了名的不爱把手机带在自己身边(或者把衣服穿在身上)。取决于你问的是哪家地摊报纸了。
当电话又准备把他转到语音信箱的时候,杰森弹了一下舌,挂断电话,立刻按下了重拨键。
铃声响了一次,两次,杰森愤恨地盯着刻在他墓碑上的碑文,耳边回荡一声声令人讨厌的哔哔声。
Jason Todd 长眠于此。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电话接通了。
“这里是布鲁斯·韦恩!”布鲁西充满活力的声音被一次性电话的廉价扬声器微微扭曲,“请问我在有幸与谁通话——”
“爸爸,”杰森用惊恐的气声打断了他,“爸爸?你在吗?”
闲谈即刻间中止了,电话的另一头一片死寂,但杰森知道布鲁斯在听。一边听一边在大脑里运行起数个推测,在追踪电话信号的同时推测某人(而这个人又是谁)是如何拿到这个号码的。
这绝对会他妈成功的。
是时候开演了。
“爸爸,”他呜咽着,把声音压低到破碎,牙齿夸张地打颤,“爸爸,求你了,我很害怕,我——”杰森尖叫着打断了自己,又附上一连串的呜咽声,“求你了,我没办法——它锁上了!求你了,不要,爸爸,它锁上了——”
一阵猛烈的呼吸声,一些重物意外碰撞在一起发出的沉闷的撞击声。
“爸爸! ”杰森哭了起来,在脑子里唤出他上过的每一节戏剧课,“求你了…… 求你了——它快走到零了——求你了,对不起,求你了,求你了,这太痛了——”
布鲁斯崩溃了。
“杰森,杰森,坚持住 Jaylad, 坚持住,我会找到——”
杰森把手机砸在了看守他坟墓的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天使的大理石裙子上。碎片消失在了潮湿的草丛中,就像是被哥谭的土地吃掉的神秘祭品。
然后,杰森转过身,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微笑离开了。
但还是要给那个愚蠢的天使最后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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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mberly,”Jason 低声哼着,把脑袋悬在他那被赞扬着的替代品那张皱着眉头的脸上,“醒醒,醒醒,鸟宝宝。我想我们该谈谈被你偷走的那双绿色的精灵靴了。”
这个小家伙竟然鲁莽到开始呻吟着,像拍一只讨厌的苍蝇一样把他拍开了,“走开吧,迪克。”
杰森嘟囔着,开始用血淋淋的手抚摸起这孩子柔软的头发,“不是这个养兄,替代品。再猜一次。”
那孩子的睫毛颤动起来,随之而来的哈欠唤醒了杰森内心某种令人难堪的冲动,因为,坦白地说,这孩子很讨人喜欢,但是他无情地压制住了这股冲动。以后会有时间让他去哄孩子、抱孩子和喂孩子的。等他报完仇 ——说认真的,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不应该这么他妈的小,去他的,搞什么啊,这基本上就是一个宝宝——
“罗宾?”那孩子喃喃着,嘴角扬起,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不完全是,鸟宝宝。”他的手指摸到了头发上的一个结,杰森冷静地拨弄着,直到它解开,变回一小撮整齐的头发。这让人该死的放松,特别是当这孩子开始带着满足地咕哝起来。他就像在摸一只猫。“死去的小鸟可不能保留自己的名字。”
咕哝声停止了,提姆的双眼大睁,瞳孔放大,他的大脑终于回到正轨了,并且注意到正在他上方的人显然不是他想的那个人。又或者说,完全就是他想的那个人。这不好说。
杰森向他咧嘴一笑,带着满口的鲜血。
“嗨,Timbers,最近过得怎么样?”
杰森把这全过程都录了下来,并且为自己是如此的有先见之明而乐到不行,因为他可没办法令人信服地,去描述提姆像个小女孩一样尖叫接着头朝下从床上滚下来摔到晕了过去还穿着可笑的罗宾睡衣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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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下一站本该是布鲁德海文,但是Dickwing和他的小团队又出门在外在做些天知道是什么的事情,杰森假装他没有对自己胸腔深处的震动有什么愤恨。
对于高尚的迪克·格雷森来说,总会有更好的选择。总有比他花了四年的大部分时间大声争论的家庭更值得他的关注的人。
杰森想起他曾经跟在夜翼的身后,渴望得到最初的神奇小子的注意,渴望得到任何的认可。
他没得到。
(事实并非如此。他记得那些美好的夜晚。他记得在火车顶上穿行的那次,当杰森没有抓牢,以为自己要摔下去时,那双环绕着他的强壮手臂。记得回荡在建筑物之间欢快的“小翅膀”,记得——)
然后杰森就死了。
然后杰森就醒了。
然后杰森就在六英尺深的虫子和泥土中间挖出了一条道接着意识到家庭这个词在哥谭什么屁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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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杰森说,布鲁斯屏住了呼吸,“爸爸,你为什么没来救我?”
“你是谁?”
“我没有杀 Garzonas,爸爸,”他边抠着指甲上的血痂边说,“我发誓我没有。”
“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蝙蝠侠咆哮着,带着怒火与复仇的冲动,但是他的声音在颤抖着。停下,它恳求着。别说了,我没法再听下去了。“我会找到你的,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噢,”杰森眨了眨眼,“我不是罗宾了。你解雇了我。我已经不是罗宾了。这就是为什么你没有——”
“不——停下,我——不,”布鲁斯的话语突然中断了,粗重的呼吸在电话里回荡,“不,从来没有,Jaylad,我——”
杰森挂断电话,把一次性手机放在了仓库中央尘土飞扬的地上。
然后直接把它炸上天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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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来,”布鲁斯在他下一次打来时恳求着,“停下。”
Jason 能看到他,看到蝙蝠侠,在仓库的废墟中挖掘着。杰森想知道他是否能在瓦砾堆里找到他留下来当作奖品的多米诺面具。
“你是谁?”
杰森就只是这么呼吸了一分钟,让沉默弥漫在通话中。他看着蝙蝠侠移开混凝土板,看着他看向每一个散落的小空间,只为继续那无意义的搜寻的样子。
“我没死,”杰森木然地对他说,“我没有死,而且真的好痛,B。好痛,太痛了。”
“停下,”布鲁斯听起来很痛苦,“你想要什么?”
“下面好黑。”
“不要——”
“我只是想回家。”
“那就回家吧, ”布鲁斯厉声说道,杰森看着蝙蝠侠靠在一根倒下的支撑梁上“如果这真的是你——那就回家吧。”
又是一片寂静,但快速逼近的警报声打破了沉默。
看来还是有人打电话给消防队了。
“家,”杰森重复着,重重地靠在了一个生锈的空调上,“你给了我一个新家,还记得吗?”
“杰森——”
“虫子和木头——”
“停下——”
“还有黑暗——”
“停下!”
“为什么?”
震惊的沉默。好吧,说真的,杰森自己也不太确定自己到底在问什么。
“我只是想回家,”他最终重复道,在继续看着蝙蝠侠在废墟中翻找时,他感到有些失神。我只想回家。太痛了。”
“我知道,”布鲁斯回答,他的声音就像砂纸一样粗糙,“我知道。”
“倒计时的数字是红色的。”
蝙蝠侠披着披风的身影在慢慢消散的烟雾中僵住了,他慢慢弯下腰,从废墟中捡起了一个小小的、漆黑的东西。
看来他找到了杰森的小礼物。
“你为什么要把我开膛破肚,B?”
“停下,杰森,拜托——”
“我不喜欢这种——”
“停下——”
“——一个不小心就会扯开自己的身体把里面的东西撒得满地都是的感觉。”
杰森平静地挂断了电话,蝙蝠侠踉踉跄跄地走到一旁,把胃里泛上来的东西吐进了燃烧的瓦砾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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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一幕反复重演着。
杰森找了几个他以前经常出没的地方,同时开始扮演杰森·陶德和罗宾,然后掏出又一部一次性手机打给布鲁斯。
而每次布鲁斯都会像发条一样立刻接起来,每次听起来他都像是离崩溃更近了一步。
每隔一段时间,杰森就会让某个监控摄像头捕捉到他在街上游荡的画面。他穿着被撕破的衣服,满身尘土,头发上沾满了血,手上也满是血痂。
有点儿意思的部分就是在那之后找到一个好位置,等待蝙蝠侠追上他。他的纪录是两分钟,这差点把杰森吓了一跳,让他第一次用消防梯逃走了。蝙蝠侠显然正像猎犬一样在哥谭城内追踪着他。
而此刻,杰森正在静静地观察着蝙蝠侠疯狂地绕着圈,脑袋不停地来回转动,只是为了寻找……好吧,大概是在寻找杰森。
“杰森?”
蝙蝠侠翻看倒下的纸板后面、垃圾箱里面和阴暗窗户后头的样子几乎是滑稽可笑的——而当他一无所获时,他越来越重的脚步的搞笑程度仅次于前者。
“……Jaylad?”
本能的回应冲动从身体里冒出来,卡在了杰森的喉咙里。
蝙蝠侠一动不动地站着,像是屏住了呼吸,他慢慢地环顾四周,寻找着一丝一毫的动静,一句低声的回应,但几分钟过去了,只有哥谭熟悉的背景音,警笛声和远处的车流声,他强壮的肩部线条垂了下来,双手在身侧攥紧。
在蝙蝠侠走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杰森仍然躲在包围着下面那条熟悉的小巷的建筑物顶部,双眼注视着许多年前,一个小男孩拆下蝙蝠车轮胎的地方,假装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是因为屋顶上呼啸而过的寒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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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到庄园来。
他的妆已经花了。血早已干涸,正从皮肤上难受地剥落下来。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不喜欢这种熟悉的感觉。
在杰森从窗户爬进空荡荡的走廊前,那第一滴雨打在了他裸露的皮肤上。
这里还是一样。当然了。老宅在几年的时间里并没有什么大变化,但杰森希望能有某种……印记,一个指示,来证明有什么东西——什么人——曾被残忍地从这些墙上扯下来,放在远离这个家的地方。
但他什么也没有找到。庄园里仍然弥漫着抛光过的木头和旧书的味道,杰森不得不假装虫子和木头的味道没有在他的上颚蔓延开来。
他像幽灵一样在大厅中沉默地走着,身后留下的泥土和城市污垢的痕迹,就像一条由面包屑组成的弯弯曲曲的小路。他一点儿也不内疚。
说实话,他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之前那种歇斯底里的兴奋最终让位于……虚无。空洞。空虚。空白?这真的重要吗?
又或者,不,他确实感觉到了什么。某种他直到快到庄园的时候才发现的,超出了寻常的愤怒和仇恨的东西。
对于家的思念。
杰森缓缓地、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他旧卧室的门,眨着眼睛,呆呆地注视着黑暗。
他向前一步,为自己正装鞋踏出的轻轻的咔哒声微微皱起了眉头,但躺在他床上的东西并没有移动,只能听到熟睡时均匀而有节奏的呼吸声。
杰森没有停下,直到他站在床边,眨着眼看着布鲁斯·韦恩蜷缩在床脚的样子。
他的眼睛下方有深色的瘀青,他痛苦地微皱着眉,肌肉每隔几秒就抽搐一下。所以,在做噩梦。
与杰森不同,布鲁斯的噩梦总是安静的。悄无声息的。杰森会在醒来时尖叫,布鲁斯则只是睁开眼睛对着天花板眨眼。杰森会扭动着,直到毯子像束缚一样缠绕在他的身上,而布鲁斯在整个晚上都一动不动。这其实有点好笑。他们两个中的其中一个有过当尸体的经验,但布鲁斯还是比杰森要更懂得如何演好这个角色。
布鲁斯的手在被子里抽搐着,指节发白,一种孩子气的冲动冒了出来,让杰森将自己的手插进了他的指间。
布鲁斯紧抓着他,就像一个溺水之人,用的力在短暂的片刻中几乎到达了过度的边缘,然后才放松下来。
杰森眨了眨眼,布鲁斯的眼睛睁开了,明亮的灰蓝色,因为睡眠而变得朦胧,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睁大起来。
杰森没等布鲁斯开口就溜上了床,蜷缩在布鲁斯的身边,就像从前一样,那时他还不够高,够不到他的胳膊肘,他能想到的最可怕的东西就是那些在噩梦之后躲在他衣柜里的怪物。
当杰森躺下的时候,布鲁斯的呼吸有些停滞。他微微地退缩了一下,但没有离开。只是躺在那里,僵硬得像块木板,用一种难以辨认的表情看着杰森,他的表情里有太多痛苦的希望,少了很多蝙蝠侠会有的经典的疑神疑鬼。
“杰森?”
杰森把头转了过去,直到自己脸隐藏在布鲁斯的二头肌上。
“杰森?”布鲁斯的声音越来越大,困倦带来的迷惑让位于越来越大的恐慌,很快,他身边的身体动了动,而杰森防备着——
一双手捧着他的脸和下巴,抬起他的头,颤抖着,却又温柔得不可思议,直到布鲁斯带着风暴的睁大的双眼对上杰森的眼睛,“杰森?Jaylad?”
“你说过我可以回家的。”他厉声说。杰森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很重要,显然布鲁斯那时并不是这个意思,因为杰森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但——他说出来了。而布鲁斯曾承诺过他绝不会对杰森撒谎。承诺会在你死后失效吗?
布鲁斯的表情僵住了,喉咙中冒出一种窒息的声音,他把杰森拥入怀中,双手疯狂地在他的身上游走,抚摸过他的肩膀,避开他胸前的 Y 形切口,去追寻杰森喉咙和双手手腕上的脉搏。
布鲁斯的皮肤是温暖的,杰森出神地注意到。比杰森自己的皮肤要暖多了。
“——杰森,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
“那底下很冷,”杰森说,但这次他没有按剧本来。这一次……全都是实话。
杰森这些天不喜欢冷的感觉。
布鲁斯的手指按在他的手腕上,尖锐的压力将他拉回了现实,“杰森。”
“你说过我可以回家的,”他试着抽了抽自己的手腕,但是布鲁斯的手只是握得更紧了。就像他害怕如果自己稍一放手 Jason 就会如尘埃般消散一样,“这是我的房间。”
“是的,”布鲁斯低声说,“是的。”
“没错,”杰森抱怨道,“我很累,还很冷。”
布鲁斯似乎想起身,一阵突然的惊慌让杰森紧紧地抓住了布鲁斯的小臂。
如果布鲁斯现在起身,如果他打破Jason身处的这个——宁静?遗忘?否认?的小泡泡——那么游戏就结束了。杰森必须回去和蝙蝠侠战斗。他将不得不回到犯罪巷的安全屋,带上他所有的枪和刀,走上街头,就像他最初计划的那样,杀掉罪犯,烧毁架在庄园和他的住户以及和他自己之间每一座仍旧可能存在的桥梁。他不……杰森不想……
他只想休息。就那么一会儿。假装在埃塞俄比亚之后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噩梦。拜托。
“杰森,”布鲁斯的声音颤抖着,“杰森,我们需要——我们需要给你做个检查,朋友。看看你有没有受伤。就在蝙蝠洞——”
“不。”
布鲁斯僵住了。
“杰森,”他手腕上的手指按得更深了一些,“你需要和我一起下到洞里去。”
杰森哼哼着,既开心又生气。说实话,在这么久之后著名的蝙蝠偏执才开始发作已经是一件很令人惊讶的事了,但是杰森没这个心情去纵容它。
“不,”他露出一个悲伤的微笑,开始退后,肌肉紧绷着对抗布鲁斯那不顾一切的紧握,“我不需要。而且现在才开始担心受伤的问题已经有点儿晚了,你不觉得吗?”
布鲁斯的表情扭曲起来,“Jaylad——”
“这是一个错误,”他继续说着,扭动起双臂,让自己更容易从这钢铁一般的紧握中挣出,“忘记我曾经——”
突然,布鲁斯猛地把他拉了过去,杰森被这个动作吓了一跳,脑袋猛地一下回到了布鲁斯的臂弯中。
“不,”他咆哮着,像某种介于蝙蝠侠钢铁般的决心和布鲁西温柔的信念之间的一种奇怪的混合物,“不,你不能——你不能再离开了,你明白吗?”
杰森哼了一声,在几秒钟紧张的沉默后,他小心翼翼地放松了一下,“决定吧,老家伙。走还是留?”
布鲁斯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一只手松开杰森的手腕,开始沿着太阳穴犹豫地抚摸着,杰森能感觉到大部分的假血都被剥离了下来。他的两根手指沿着杰森的发际线探查着,寻找那不存在的伤口,在一无所获后,转而落到了杰森那正不断跳动着的颈动脉上,脉搏正透过喉咙柔软的皮肤稳定地击打着。
“留下来,”布鲁斯沙哑地说,尽管他的手在颤抖,但他还是果断地说,“请留下来。”
——————————
杰森被惊恐的低语惊醒了。
“不,不,布鲁斯,我知道你很伤心,但已经过去两年了,你不能就这么把我宝贝弟弟的尸体挖出来还指望我能接受!杰森死了!而你——你——”颤抖的呼气声,某种坚实的东西砸在墙上的声音。很可能是拳头。
噢。迪克回来了。所以杰森已经被发现了。他很确定让他就这么趴在布鲁斯身上脸紧贴着他脖子睡着的不是他本人,所以这大概是布鲁斯该处理的事情。毕竟杰森还是有点儿生他的气。
但仍有一只手在那里梳理着他的头发,温柔而又令人放松,扫掉上头已经干掉的坟墓泥土,所以他还没有屈尊睁开自己的眼睛。
“朋友(Chum),我知道这看起来像什么,但他还活着,杰森还活着。你看,他还在呼吸——”
“我只看见你在呼吸,”迪克厉声打断他,声音近乎歇斯底里,“我真不敢相信,我真他妈不敢相信,我——我不能再这样了,布鲁斯。我不能——”
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手来到他的头发、下巴上开始安抚,杰森将一口气喷到他的鼻子下的皮肤上作为报复。布鲁斯的胸膛在他的身下微微颤抖起来。
“朋友,”布鲁斯低声说,比他惯常的蝙蝠侠咆哮声要小得多,“你只需要——”
“不,我不想听!我已经好多了,布鲁斯!我曾经——我—— ”又是一下重重的撞击,这次声音更大了,杰森几乎想发牢骚了,因为睡眠正离他越来越远。他还不想醒来。他很温暖。布鲁斯的手抚摸着他头发的样子就如同曾经的一样,那时他刚刚从街上离开,并终于意识自己被合法收养了。终于意识到布鲁斯是真的希望他成为自己的儿子。安全。被保护着的。爱着的。
一个会持续下去的美好幻觉,而现在杰森有机会重新体验这一切,无论他能在这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沉浸多久。
“我要去找阿尔弗雷德,然后我们会——然后我们把杰森带——回去。他应该安息(rest),布鲁斯。这对他不公平。然后我们会给黛娜打电话。”
好吧,至少杰森同意“安息”这部分。虽然他更喜欢就在这里休息。
布鲁斯僵硬着,他的手抽搐了一下,然后又放松下来,当他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冰冷而又带着坚定,“我不能让你这样做,迪克。”
“布鲁斯,现在别来考验我。我会给克拉克打电话的,如果你再不——”
“他还活着, ”布鲁斯厉声说,杰森没有注意到的那只手臂正紧紧地环抱着他,“你不能把我的儿子带回墓地活埋。”
终于,杰森睁开了眼睛,因为他的大脑捕捉到了迪克此刻说着的话语,并且——
杰森直起身子,朝迪克恶狠狠地吼道,“你他妈的倒是试试把我塞回那个棺材里去啊,Dickface。你试试。然后我保证会让他们把你也放在我旁边的。”
即使在黑暗中,杰森也能看到迪克晒黑的肤色变成了煞白。他的嘴巴张开又闭上了好几次,如果人类有这个能力的话,杰森肯定他会发出像坏掉的电视机一样的声音。
“杰森?”终于,迪克问道,在其他任何一天,他此时颤抖而又快速的语气都会为他赢得蝙蝠那著名的毒理检测。而布鲁斯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拍了拍杰森的胳膊。
“我告诉过你,朋友,他还活着。”
杰森露出一个邪恶的露齿笑。
“是的,迪基,”他唱着调子,“我还活着。想一起玩吗?我保证我甚至不会带着撬棍来参加派对的。”
布鲁斯退缩了。
而迪克只是瞪着他,睁圆了眼睛。踉跄着回去抓住门框试图站稳。
然后他就迅速地瘫倒在地上,四肢乱作一团,不省人事了。
杰森气冲冲地倒回布鲁斯的胸口。
“……杰——”
“不,”杰森嘟囔着,他已经闭上了眼睛,摸索地抓住布鲁斯的手,把它往后带到自己的脑袋上,“我还没醒。你听到那个混蛋说的了。我死了。我需要安息。”
一阵哽咽的声音。
“Jaylad——”
“不。现在睡吧,我就活该。”
“……我们是不是应该把迪克——”
“不像我,他会活下来的。”杰森厉声说,他的语气中多了一丝报复。而当他再次感觉到布鲁斯的胸部发紧、呼吸变得颤抖时,他改变了策略。
“爸爸,”他抱怨着,用尽全身力气把那种“我只是一个想要自己父母的害怕的小孩”的感觉灌注到自己的声音中。“我死了。而且我好怕又好累。我只是想抱抱你。难道你不——”他抽泣着,“难道你不想抱抱我吗?”
布鲁斯的喉咙里传来了一阵受到了惊吓的低吟,接着他用手臂紧紧地抱住杰森,把他牢牢按在他宽阔的胸膛上。
“哦,Jaylad,当然,我当然想抱着你。我很抱歉,你现在是安全的,我保证。”
杰森难以置信地哼了一声,有一些关于这句话的词语正等待着冒出来——不过就等以后吧。以后。
他打了个哈欠,更深地依偎进这个怀抱里。在被拉萨路池升级后,要缩成一个球,把自己塞在布鲁斯的下巴下面变得更困难了,但他还是做到了。
杰森用手指抓着布鲁斯的衬衫,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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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清晨的某个时刻,当漆黑的夜晚不情不愿地让位给淤青色的天空时,杰森感觉到床在他的背后轻微地沉了下去。
“这是真的吗? ”迪克颤抖着问道,似乎有什么触碰到了杰森的肩胛骨上。
“是的, ”布鲁斯带着一种令人震惊的信念声明道,因为他们甚至都还没有进行 DNA 测试。“这是杰森,朋友。他还活着。”
面对随之而来的压抑的抽泣,杰森轻轻叹了口气,他甚至没有想要躲开迪克从背后环住他身体的手臂,迪克将自己压在了他的身上,这位义警的身体正安静地颤抖着。
“小翅膀,”他一直在杰森的肩膀上低语着,“我很抱歉。”
“别他妈再想着把我埋了就行,Dickface,”他嘟囔着开始转身,直到迪克那愚蠢的胳膊肘不再卡着他的肋骨,“红木可不是什么好挖的东西。”
两声惊恐的吸气声,杰森默默转动起眼睛以保持耐心,“现在闭嘴,我在睡觉。”
“对不起,小翅膀。我发誓,我真的很,很——”
“我发誓如果你再不闭嘴我就要把你踹出这个房间了。”
迪克马上就闭嘴了。
而杰森终于,终于可以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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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森醒了过来,发现有人想用枕头闷死他。
“死去的鸟你个大头鬼啊!”
“ Tim!发生什——”
“是他先动手的!”
END
